极目新闻记者 伊蔚
通讯员 周威
“真的没有希望了吗？”2024年底，检查报告上晚期肝癌的诊断让37岁的黄女士（化姓）陷入绝望，为此她辗转寻医，但得到的都是“肿瘤太大，无法手术”的回复。在武汉大学中南医院肝胆胰外科，一项前沿治疗手段——精准“射杀”肝脏肿瘤的钇90树脂微球治疗为她重新赢得了生机。
近日，黄女士做完钇90树脂微球介入微创手术3个月后回到医院复查，检查发现病灶体积缩小近50%。“不错，肿瘤已经缩小到7厘米了，甲胎蛋白依然维持在正常水平，等肿瘤进一步缩小后，就能接受外科手术了。”武汉大学中南医院肝胆胰外科主任医师何跃明教授表示。听闻这一好消息，黄女士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原本以为已经被判了死刑，没想到病灶缩小了这么多，还有机会接受外科手术，感觉生活又有了希望！”
经钇90树脂微球治疗后，她重新赢得生机
37岁的黄女士（化姓）家住湖北黄冈，2024年10月，她因肝部疼痛半个月去到当地医院就诊。很快，她便接到了检查结果报告，报告上“肝脏恶性肿瘤”几个字十分扎眼：她的右边肝脏上长了一个14厘米的巨大肿瘤，肿瘤占了肝脏体积的70%左右，已经进入晚期。为此，黄女士辗转当地各大医院寻求治疗方案，但得到的回复都是“肿瘤太大，没有手术机会”。
去年11月，黄女士来到武汉大学中南医院肝胆胰外科就诊。该院肝胆胰外科主任医师何跃明教授仔细检查发现，黄女士的肝癌虽为晚期，肝脏状况在当时确实不具备手术条件，但肿瘤主要集中于右肝，通过有效的降期治疗，依然可以争取手术切除。
经该院肝胆胰外科、肿瘤内科、介入诊疗中心、核医学科等多学科MDT会诊讨论后，确认黄女士的病情适合接受钇90树脂微球选择性内放射治疗，且是现阶段最佳治疗方案。何跃明教授解释称，这一治疗方法是通过微创介入技术将钇90树脂微球选择性地注射入肿瘤的供血动脉让右肝肿瘤缺血，借助持续放射性照射让肿瘤缩小、坏死。在此过程中让保留的左边肝脏产生代偿性增生，以保证肝脏功能，配合靶向药物和抗肿瘤免疫治疗药物，力争将晚期肝癌转化为早期肝癌，最终实现手术根治。
为了确保手术安全，该院MDT团队为黄女士做了精细的肝动脉各段分支插管造影，仔细寻找每根向肿瘤组织供血的动脉，进行模拟治疗，精准计算所需钇90剂量，记录导管的精确位置。模拟治疗成功一周后，手术正式开始。在复杂蜿蜒的血供网中，团队成功分离出给肿瘤血供的血管，细小的微导管沿着血管在黄女士体内缓缓上移，直到插入肝脏肿瘤每个供血动脉原预定注射钇90放射微球的位置，缓慢将混悬微球注入，并用对比剂进行显影。在图像监控系统上可以清楚地看见，钇90树脂微球精准地避开了沿途所有重要脏器，顺血流进入肿瘤内部。
术后，经过PET-CT检查，所有微球均在肿瘤部位，成功实现钇90树脂微球的精准投放。钇90树脂微球选择性内放射治疗后3个月，黄女士的复查结果显示肿瘤缩小了50%，从最开始的14厘米缩小至7厘米，钇90树脂微球覆盖的肿瘤部分已没有活性，肿瘤组织和门静脉分支癌栓大部分已经坏死，甲胎蛋白也由治疗前的显著上升降至正常。何跃明教授表示，再经过一段时间的靶向免疫治疗，待肿瘤进一步缩小后，何女士有望通过手术切除肿瘤。
建立“微型炮台”，对肿瘤细胞精准持续“击杀”
肝癌是我国第四大常见肿瘤，其死亡率仅次于肺癌，位居第二。但肝脏是典型的“沉默器官”，没有像胃肠、心脏等器官那样拥有明显的痛觉神经，这导致肝脏发生病变或受到损伤时，早期通常没有明显的不适症状，容易被患者忽视，而一旦出现症状时，往往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因此，肝癌被称为“沉默的杀手”，约70%的肝癌患者发现时已属中晚期。
何跃明教授指出，传统肝癌治疗通过肝动脉注射化疗药物和栓塞剂至肿瘤营养血管，导致肿瘤缺血性坏死的方式，来杀伤肿瘤细胞。在栓塞治疗中，肿瘤周围容易形成侧支血管，导致肿瘤复发，肝功能不断受损。通过机器从体外进行照射，再照射进肿瘤里面，这种方法对大部分肝癌都是不可取的。因为能达到疗效的放射性剂量是正常肝脏无法接受的，可能会引起放射性肝炎。如果患者有乙肝、肝硬化或肝功能损伤，能承受的剂量就更低了。而钇90树脂微球治疗根据评估符合条件的患者所需要的剂量，一次性注射入肿瘤的供血动脉，给予肿瘤细胞高能量辐射，从内部破坏肿瘤的血管，达到杀伤肿瘤的目的，在不良反应轻微的同时可以达到与外科相同的根治性治疗效果。
这样的舒适治疗是如何实现的呢？何跃明教授介绍，钇90微球治疗用的树脂微球是一种放射性微球，这种放射性微球的直径大小是20至60微米，平均是32微米。介入手术需要分两次进行，第一次通过在患者前臂的桡动脉或者腿根部的股动脉插一个微导管，然后做肝动脉造影，看肿瘤是由哪根血管供血，找到肿瘤的供血动脉。再用非常细的微导管注射药物，获得肝脏矢状、冠状、横断的三维图像，观察药品能否进入肿瘤，能否完全覆盖肿瘤，如能完全覆盖，就可以进行钇90树脂微球治疗。在此基础上，需要在不损伤肺和肝脏的情况下，准确计算出杀灭肿瘤的药剂量。随后再定制合适药剂量的钇90树脂微球，进行二次介入手术，把药剂注射进去。由于放射能量高且治疗过程精确，钇90树脂微球选择性内放射治疗被誉为肝癌治疗的“精确制导武器”。
并非想做就能做，治疗前需经过严格筛选
“钇90治疗为初始无法手术切除的患者提供了新的选择。”何跃明教授介绍，它不仅能缩小肿瘤、增大剩余肝脏体积，还可联合免疫、靶向治疗提升综合疗效。不同阶段的肝癌患者视其自身情况都可以进行钇90治疗，对于早期高复发风险的可切除人群，应用新辅助治疗可降低复发风险；中晚期患者则能通过缩瘤降期、增大余肝，争取根治性手术治愈、移植肝脏的机会；对于不愿意或不适合外科切除的患者，也能进行放射性肝段消融，获得跟手术切除一样的效果。什么样的患者适合接受钇90治疗？何跃明教授指出，所有患者在接受钇90治疗之前均需要经过严格的筛选，只有通过评估的患者才能接受治疗。如果患者确实适合钇90治疗后，会根据评估情况，制定处方剂量，进行药物分装，然后准备正式的钇90手术。
一些患者担心，钇90具有放射性，那么钇90治疗对人体有危害吗？“钇90是一种放射性元素，平均粒子能量为0.94MeV。在人体组织内，释放高能量的β射线平均穿透距离仅2.5毫米，对正常肝组织和邻近脏器影响非常小；半衰期为64.2小时，11天即可释放绝大部分射线能量，对周围环境和人员影响较小。”何跃明教授表示。
何跃明教授指出，钇90治疗的开展，对医院的环境条件、技术实力以及人员专业素养均设定了极为严苛的标准。该院为落地该项技术，已完成全方位准备，建设符合辐射防护标准的治疗室，配备先进影像设备和辐射监测仪器，建立严格的放射性废物处理流程；制定辐射防护规程，确保患者、医护人员及环境安全；组建多学科专家团队，并通过专业培训与考核；建立患者筛选标准与个性化治疗方案，结合随访机制动态调整。钇90治疗的引入，不仅为武汉及周边地区肝癌患者提供了新的治疗选择，更标志着该院在肿瘤治疗领域的技术突破。
据了解，钇90治疗过程复杂，涉及多学科团队协作，特别是术中对操作者要求较高。今年3月，武汉大学中南医院专门于每周二开设了钇90治疗门诊，若患者有治疗需求，可前往钇90治疗门诊进行就诊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