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儿子读红楼
□武汉外国语学校 邓文辉
儿子就要上高一了。暑期带他读《红楼梦》，每天读二到三回。初中指定阅读的古典名著有《水浒传》《西游记》《儒林外史》。前两本书儿子基本读完，《儒林外史》没怎么读，主要是阅读难度较大，《红楼梦》是高中整本书阅读的指定篇目，阅读难度高于《儒林外史》，加上高中功课更紧，为避免阅读不落实的情况再次发生，有必要用好这个暑假，读完前六十回。
带着问题读书
阅读的意义在于提升对文字的理解能力，并培养一点对文学类文本的鉴赏能力。我提的要求是边读边圈点勾画，并抄写回目、重点词句，利用回目概括故事情节，说一说对主要人物的印象和评价。每天完成阅读任务后，我出几道思考题检测阅读质量。比如读完第二十、二十一回，我带他思考如下两个问题：
1.“王熙凤正言弹妒意”，说说王熙凤弹了哪两个人的妒意？在“弹”的方式上有何不同？
2.结合第19回，袭人两次规劝宝玉。两次规劝的起因、方式有何不同？宝玉对袭人的两次规劝，分别是怎样表态的？
有时也出一些有争议性的问题，让儿子谈谈自己的想法。比如第27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薛宝钗为摆脱偷听到小红隐私的嫌疑，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故意叫道：“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有人认为这是薛宝钗故意嫁祸林黛玉，也有人不以为然，认为她只是急中生智，并无嫁祸林黛玉的主观故意，你怎么看？
阅读的障碍
儿子读得比较慢，最大的困难还是在于人物繁多，读了后面忘了前面。我让他根据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第三回林黛玉进贾府、第四回“葫芦僧判断葫芦案”中的“护官符”，画出贾府的人物关系图，以及贾家与王、史、薛三家的联姻情况。边读边对照人物关系图，理顺人物之间的关系。比如黛玉是宝玉的姑表亲，宝钗是宝玉的姨表亲，贾探春、贾环是宝玉同父异母的妹妹、弟弟……
第二个障碍是，人物语言往往话里有话，弦外有音，孩子难以领会蕴含其间的玄妙。比如第八回林黛玉借题发挥，取笑宝玉对宝钗的言听计从，第三十回宝钗语带机锋敲打宝黛二人，都是非常精彩的对话，需要引导孩子好好品咂感悟，理解人物语言背后的深层用意。
第三个障碍是文化常识上的。比如第二十五回“魇魔法叔嫂逢五鬼”，涉及到“巫蛊之术”，比如时隐时现的“月钱”，比如女子的针线活“打络子”等。另外，穿插在故事中的诗词偈语对于高中生来说也是拦路虎。这些都需要讲给孩子听。
经典常读常新
我自己多次读《红楼梦》，许多情节已经入脑入心，有些精彩对话也能脱口而出。重读经典，并不感到厌倦，反而有故人重逢之感，而且却总会有一些新的体会。过去，人们习惯于社会历史批评，把它作为一部反封建的作品来读，导致对许多人物定评的误解和偏见。如将贾政视为封建专制的化身，将薛宝钗视作封建礼教的卫道士，而宝黛偷读《西厢记》具有反礼教反专制的意味。总之所有的人物都习惯于贴上政治的标签，以今天的标准评判古人，从而导致对人物理解的简单化。
今天，我作为家长，也到了贾政的年龄，能够深深理解贾政的无奈。当别的孩子都忙着冲击高考，自己的孩子却整天在女儿堆里厮混，不思学业，还口口声声骂那些学霸，祖母、母亲又一味地纵容溺爱，家族的基业无人托付，作为顶梁柱，他怎能不急，怎能不恨，怎能没有危机感？教育方式是简单粗暴了些，但他是用另一种方式爱着宝玉，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父爱如山。此外，人们还习惯于将贾府看作封建末世的缩影，其命运只有衰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如何看待甄士隐“兰桂齐芳、家道复初”的预言？岂不是封建余孽死灰复燃？贾兰的成功，启示青年人要认真读书，不可玩物丧志。
正如曾国藩所说，一个家族，要想保持繁盛兴旺，除了节俭，必须重视教育，让子弟成为读书明理的君子。贾府的衰亡，原因之一便出在教育上面。贾府办的“义学”，鱼龙混杂，学风恶劣，乌烟瘴气，管理松散混乱，以致发生众顽童群殴事件，此事发生后，还没有任何追责行为。这恰是贾府没落的一个信号。贾政的失误，就在于对“义学”的办学行为重视、监理不够。他虽然有让贾代儒好好教四书五经的指示，却是隔空传话，没有落实。贾府众多的子弟沉沦了，惟有贾兰、宝玉得中功名。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有人沉沦，必有人兴起；有家族没落，必有家族崛起，背后的决定力量是教育的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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