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李静李岩松
“绣球把我留在了靖西。”王秀芬说。
王秀芬大学毕业后，从山东聊城来到广西百色靖西。遇到绣球后，她选择留在这个边境小城。十几年来，王秀芬成为掌握“绝技”的绣娘，并依靠电商发展绣球事业，将靖西绣球“抛向”世界。王秀芬还带动当地周边约30个村屯500名绣娘就业，让她们实现“背着娃，绣着花，养着老，护着家。”
4月27日，全国总工会召开2023年庆祝“五一”国际劳动节暨全国五一劳动奖和全国工人先锋号表彰大会。其中，王秀芬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跨越两千多公里，记者从山东来到广西百色靖西见到了王秀芬，听她讲述她和绣球这“千针万线”的故事。
山东姑娘王秀芬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
留在边境小城靖西
在绣蕴坊，绣娘们正在赶制新一批订单的绣球。王秀芬时不时给绣娘们示范针法。绣娘手里的一针一线，织就着“中国人的浪漫”。
王秀芬今年35岁，个子不高，皮肤黑黑的，做起事情来干脆麻利。她说这是山东给予她的性格。
1988年，王秀芬出生在山东聊城的一个农村家庭。后来，王秀芬考上中国人民大学，学习金融学专业。2009年，王秀芬跟随工矿企业来到了广西百色靖西。
广西靖西距离山东有两千多公里，王秀芬直言，初到靖西的时候，生活、饮食都不适应。2010年，王秀芬和老乡刘昌磊结婚，他们计划打拼几年就回山东老家。
工作之余的空闲时间，王秀芬就到靖西街头四处转悠。王秀芬在旧州古镇景区游玩时，发现很多绣娘都在做绣球。她逐渐了解到绣球的历史，绣球是广西非物质文化遗产，靖西是中国绣球文化仅剩的唯一制作产地。在广西，只要有山歌的地方，就少不了绣球。
王秀芬跟绣娘农彩艳交流绣球技艺
50多岁的绣娘农彩艳告诉王秀芬：“做一个绣球，需要千针万线，但是最后只能赚两三块钱。”
绣球的制作工艺需要八道大工序十多道小工序，极其复杂。当地的绣球主要依靠店铺零售以及少量的客户订单进行销售，没有形成特定的品牌以及在专营店铺进行推广。由于交通不便等因素制约，绣球行业的发展一直处于各自制作、价格没有跟上时代发展的状态之中。王秀芬说：“这样的恶性循环，造成农村绣娘的劳动付出和收入不成比例，愿意继续做绣球的绣娘逐渐青黄不接。”
王秀芬决定：“留在靖西，为绣球做点事情。”
向100多位绣娘取经
2010年年底，王秀芬开了一家淘宝店，她想尝试着帮当地老百姓销售绣球。王秀芬从网上接订单，走家串户收购绣球。刚开始，网店生意十分冷清，一星期只能卖两三个绣球。
王秀芬跟丈夫刘昌磊
对于王秀芬开网店，刘昌磊起初是反对的。有一次，刘昌磊发现网店页面不美观，影响视觉效果，而他在大学学习的是广告设计专业，便给王秀芬的网店做了网页设计。刘昌磊说：“没想到，销量明显增加。”
从无人问津到有所起色，王秀芬发现客户增加了定制化需求。当她把客户需求告诉老绣娘时，老绣娘表示，做不出来。于是，王秀芬下定决心，自己先学会做绣球，再尝试打破上一代绣娘的固有习惯。
有人质疑，这个山东姑娘是“学不来的”。但王秀芬不在意，她挨家挨户地向绣娘阿婆讨教绣球制作技艺。
有一次在等公交车时，王秀芬看见路边卖米粉的阿婆手脚麻利地制作绣球，灵机一动买了一碗粉，边吃边讨教绣球制作技术。之后连续10多天，她都光顾这家店，来向阿婆讨教。传统绣球制作的每个步骤都不容易，王秀芬学习的时候，手常常被扎破。
真正学会做绣球，王秀芬花了整整三年时间。
王秀芬曾尝试做过最大的绣球，一共30瓣片。当时如何组合起这些瓣片是一道难题。但王秀芬有自己的一套“算法”。
王秀芬走访100多位绣娘学习，再融合百家之长，推陈出新，手艺慢慢练到了“火候”，被评为“靖西绣球传承推广人”。她制作的堆绣绣球，获得第53届全国工艺品交易会“金凤凰”创新产品设计大赛“金”奖。
将绣球“抛向”世界
2013年，王秀芬和刘昌磊决定“冒险”。他们双双辞职，成立了全国唯一的一家以绣球为主业的公司——靖西绣蕴坊绣球文化有限公司。
王秀芬希望，通过电商，将中国绣球“抛向”世界。
愿景是好的，出发点路径也是好的。但真正走这条路的时候，就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第一个难题，质量把关。
王秀芬说，绣娘都是在家里制作绣球，没有严格的生产环境，也没有统一的标准，甚至不可避免地吃完饭就拿起了绣球。王秀芬收来的绣球，常常发现沾着污渍。王秀芬总要跟绣娘反反复复沟通。
第二个难题，产量不足。
王秀芬说：“不创新就会被淘汰。”绣球制作技艺复杂精巧，很多工序无法用机器代替，而这也是效率低的原因之一。王秀芬和刘昌磊买了一台绣花机，并参与绣花机的设计研发，极大提高了农村绣娘的制作效率和收入水平。
第三个难题，定制化需求难以满足。
在接到定制化订单后，王秀芬总是先绘制图纸，自己设计制作一个样品，然后带到村子里手把手教给绣娘。
“这是一个漫长且艰苦的过程。”王秀芬感慨。这一针一线之间穿梭的，是传统和创新的碰撞，更是中国国粹的艺术之美。
刘昌磊介绍，通过电商平台，绣球销量逐年提高，去年年销量达到600多万元，远销美国、日本、澳大利亚、新加坡、泰国等，推动了靖西绣球产业蓬勃发展。刘昌磊说：“我希望把绣球做成中国影响世界的文化符号。”
带动500多名妇女就业
一个明显的改变是，绣娘越来越多。
阮姐有着一手做绣球的好技术，但因为过去收入低，她离开靖西到广州打工。看到绣球价格提升，销售畅通，阮姐又回到靖西做绣球。阮姐说：“原来一天能赚二三十块钱，现在一天能够有百十块钱的收入。”
罗瑞鲜是土生土长的靖西人，她从小便对绣球情有独钟。“小时候因为好奇，我跟家里人学做绣球，刚开始做得不好，但是后来越来越熟练。”王秀芬对罗瑞鲜更是倾囊相授，罗瑞鲜也成了是绣蕴坊的技术能手。对她来说，绣球不只是谋生，更是自我价值的出口。
就这样，王秀芬带动周边大约30村屯500名绣娘就业，让她们实现“背着娃，绣着花，养着老，护着家。”在王秀芬看来，这是一条适应当地乡村振兴的路径。
王秀芬带动当地妇女就业
谈到“背井离乡”，王秀芬眼里噙着泪花。刘昌磊接过话说：“一个人从事一项事业，并且要做好，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现在更多人知道了绣球，绣娘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王秀芬说：“中国绣球需要有人去传承和发扬，需要更多有文化有知识的年轻人加入。绣球自身的魅力在影响着这件事情的发展，而我只是绣球发展历史中的一个摆渡人。”
临近采访结束，记者正遇上王秀芬的儿子放学回家。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绣球给记者看。他说，他喜欢绣球；他还说，他的老家在山东，那里冬天会下雪。王秀芬看着儿子：“如果孩子长大后依然喜欢绣球，那他就继续做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