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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挺且直

极目新闻 2024-03-04 15:40:51 阅读量:

文/王建生

乍暖还寒。这个冬天似乎有些特别,先是立冬冬不至,后是春来冬还留。“三九四九冰上走”的时节却“秋高气爽”,燥得在田里干活的汉子脱下棉袄,还恨不得把内衣袖子挽至胳膊上。江南的人很失望:难不成又是一个暖冬?不来一场像样的雪,能叫冬天吗?

不曾料想,这抱怨的言语刚落地,像模像样的冬天就真来了。可来的不是时候呀,“五九”“六九”本该沿河看柳,长江中游一带却降大雪,甚至局部暴雪成灾。雪大?何以记述?权威人士定论:仅次于2008年那场雪。还有更厉害的——冻雨,何为冻雨?睁大眼睛看电视新闻,竖起耳朵听天气预报,大抵知道是气温低,雨滴还未落地就成了冰疙瘩。推开窗户,果不其然,屋檐下挂起了成排的冰柱,最小的一根也比夏天的冰激凌粗壮。湖边的大树小树同时穿上了冰装,远远望去,白雾袅袅,颇有东北雾凇的味道。

观赏雪景的收获全在于赏雪人的心境,一百个人的心中装着一百样的冬天。

不说柳宗元一曲《江雪》写尽了雪天的清冷孤寂;也不说老舍先生期盼下场小雪把他钟情的济南变成水墨画;不说鲁迅赞美江南的雪“滋润美艳”,也不说英雄豪杰欣赏“惟余莽莽”“银装素裹”的辽阔壮丽。阳春白雪的上乘之作一时半刻说不完,就让我说一丁点下里巴人的东西吧。如果你步入田畈,稍不留神就能听到农谚,其中不乏关于雪的内容。大别山南麓的农家把雪分类,观雪相而预测年成,譬如:“大雪下雪,雨水不缺”“一场腊雪一场旱,一高(方言一次的意思)春雪一高漫(发大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等等,至于“瑞雪兆丰年”之类的吉祥语,则是大众化的口头禅。

坦白说,我对龙年门槛这场大雪的情感十分复杂。突然间,大雪与冻雨联袂出场,街道上,公园里,那些被捧在手心的景观树,一一败下阵来,或四分五裂,像个老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或主干折断、裸露着撕裂的筋骨,老远便可闻哭爹喊娘的呻吟。

我家院子里的一棵开白花的广玉兰也未能幸免,一次又一次地折断枝丫。腊月二十九的上午,为了看雪,我特地去武汉东北部山区。汽车沿红色旅游线小心行驶,窗外不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颇有山石崩裂的感觉。那就是树干折断,海量的冰雪石块滑落的声音,我的心情瞬间被拖进了冰窟窿。

灾情就是命令,一场与灾害搏斗的激战就此打响。政府部门各司其职,上街上路保畅通,村(社区)委会对困难户关照上门。位于大别山南麓的武汉市新洲区杨家山村和毗邻的黄冈市洪岗村,皆因冰雪袭击,供电线路严重损坏,导致南方小年那天不能正常供电。第二天,风雪更加厉害,据气象台预报,武汉气温降至零下六度,山上就更冷。新洲供电公司挑选体质强壮的工人,组成火线抢修队。两个村的支部书记也分别带领村民上山,协助村民疏通供电通道,搬运器材设备。朋友传来了相关图片,让我身临其境。

第一张,在冰雪包裹的山林中,电杆高高耸立的顶端,两个工人系着安全绳正在相向作业。一切都是白色的,电线磁壶上堆砌起馒头状的冰雪,唯有迷彩服工装和蓝色的帽子标志着他们是雪地大活人。可以想象,那时刻,山风定然刺骨,雪花一朵朵地钻进颈脖,我潜意识地一阵寒战。工人兄弟啊,您能坚持吗?

另外一张,背景是白雪皑皑的山坳,隐隐约约可见车辙逶迤的公路。公路旁,两人怀抱饭盒,一人蹲着吃,一人站着吃。我电话采访村党支部书记杨茂,得知这是抢修人员的中餐,站着的村干部姓王,蹲着的村民姓杨。他们都是好汉,咽下寒冷,冒出热气。

鏖战四天,长长的供电线路横贯数座山头,散落在五点五平方公里版图上的杨家山村一片光明,中央电视台春晚的歌声和笑声走进了村子二百多个幸福的农家。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遥望杨家山,我想起了元帅的诗句,看到了满山的青松树。

(杨茂供图)

责任编辑:王原贵 值班主任:魏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