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服表演秀。受访者供图
记者王璐
近日，第五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和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扩展项目名录正式公布，扬州申报的“汉风传统服饰制作技艺”位列其中。扬州“汉服圈”穿戴的汉服，很多都出自“85后”姑娘刘琪之手。她不仅学裁剪、制华服，传播汉服文化，还与丈夫——古琴艺术（广陵琴派）市级代表性传承人吴晓松一起，推动“汉民族服饰制作技艺”列入扬州市第四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刘琪在制作汉服。受访者供图
学裁衣
东圈门26号，一家汉服店居于一隅，看着不起眼的门头，在拉动移门的那一刻，便进入了散发着华夏之美的另一番世界。这里，不仅有不同朝代形制的汉服，还集结着一群热爱汉服的人。这里，也是刘琪心中的汉服梦，从雏形成为现实的地方。
和很多女孩一样，刘琪自小就喜欢裁剪衣物，这份喜爱多少也受到了身为裁缝的奶奶和姑姑的熏陶。
但父亲并不支持她将这份喜爱变成职业，所以大学时，刘琪选择了艺术设计专业。在一次汉服社团活动上，单只看了一眼，刘琪便醉心于其中。“汉服的魅力在于，你能够感到它所带来的中华文化的传统审美，每一处细节的设计，都包含着中国人对于美学和生活的融合，这也是任何一种现代服饰所无法带来的体验。”刘琪说。大学期间，她经常去马王堆汉墓参观，那些汉代的服饰，每一件都是如此精美绝伦，深深打动了刘琪的内心。
毕业后回到家乡扬州，在从事了两三年与汉服毫不相关的工作后，刘琪发现，心中的那颗种子还在，那团火还没有灭。于是，她辞去工作重返课堂，在东华大学进修服装设计。之后的2016年，便有了这个扬州首家汉服定制的铺子，以汉服为主，兼做旗袍等。
刘琪穿汉服展示。受访者供图
制华服
彼时，汉服还是比较小众的爱好。“那时候，关于汉服的认知几乎都来自于图书馆的文献资料、影视剧中的服装，或者博物馆里的文物，更多的是文字叙述、绘画壁画上的图案，只能说衣服的大体结构、剪裁是这样，最终和实物会有一定的偏差。”刘琪说。不同朝代的汉服形制不同，也直接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形态，每一个细节都不容忽视。
实物，是最直观的参考资料。为此，刘琪跑遍了全国大大小小的博物馆，观摩出土文物。比如：山东曲阜的孔子博物馆、南京的朝天宫、泰州博物馆等，但凡看到各地有展览的动态都会去看、去学习。
汉服的时间跨度很长，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汉服的形制也在不断发生变化，这和每个朝代的礼仪制度，以及审美取向都有关联。刘琪也愈加乐在其中，研究得愈加深入。今年8月举行的一场非遗市集上，就集中展示了不同朝代的着装特点。“唐朝男子会头戴幞头、身着圆领袍、腰束蹀躞带、脚蹬六合乌皮靴；宋代常见的女子着装形式则是头戴山口冠，内置四时花卉，身穿抹胸褶裙，外罩直领大襟褙子；马面裙是明代十分流行的女子裙装……”说起汉服知识，刘琪如数家珍。
从汉服的不同形制也能反映出社会经济文化的方方面面，以唐朝来说，初唐和晚唐区别就很大。“初唐时追求便捷，社会比较包容，女子也可以着男装。到了晚唐，从壁画上看出，衣服、妆容、饰品越来越繁复，宽袍大袖，侧面反映出社会经济发展的繁荣。”刘琪说。
日积月累，刘琪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制作方法。“汉服制作工序繁多，至少包括制版、裁剪、对缝、拼接、缝合、熨烫、包边、镶边、滚边、锁边、疏缝、假缝、出芽、上领等。就缝合的针法而言就很多，如平针用于翻边及抽褶，暗针多用于明制立领袄上领子及镶边。”刘琪介绍，还有一些特制的工序，比如“出芽”，这是用于镶嵌领边时有立体效果，而“梯形褶”则用于制作马面裙时使之不炸褶。
促申遗
汉服，是一个载体，包罗万象。“汉服可以和很多非遗项目有机融合在一起，完美呈现出来。材料上，有蜡染、云锦、缂丝、蜀锦等，包括各种刺绣工艺；头饰、配饰上，有玉雕、漆器、通草花、绒花、金银细工；还有传统礼仪习俗等。”刘琪说，据不完全统计，2019年之前跟汉服相关的非遗项目有三十多项，唯独汉服不是。
于是，为汉民族服饰制作技艺申遗的想法逐渐付诸实践。“2018年提交申请，2019年获得批复，汉民族服饰制作技艺正式列入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由刘琪主理的扬州熙和汉服艺术交流中心，成为了该项目的保护单位。
“汉服与扬州有很深的渊源，如汉代墓葬里面经常能出土身着曲裾、直裾这样形象的俑。汉代扬州的丝织业、制衣业也是很发达的，只是丝织品不容易保存，在仪征的一座汉墓里面只出土了残片和记录随葬服饰种类和数量的木牍。明嘉靖《惟扬志》中也有关于明代扬州的丝织业、制衣业、纺织业的记载。”刘琪说，实物印证则有上世纪60年代，在吕庄发现的一座明代正德年间的墓葬，出土了二十几件套明代的服装实物，现保存在扬州博物馆内，包括明代男子考取功名之后穿着的襕衫、戴的儒巾等。
“汉服有着如此厚重的历史，有必要把它更好地保存、传承下去。”刘琪说，为此，他们进行了大量的文献资料整理和研究、实物收集。“家中祖传的制衣工具，一些老的刮浆板、尺子、布料等，这些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实物是最好的证明。”刘琪介绍，他们还去参加西塘汉服文化周、江南汉文化艺术节等外地大型汉服活动，也在扬州举办雅集、游园、传统仪式等普及、推广活动。
这些行动并非从决定申遗的那一刻开始，而是一直热爱和坚持的事。
入生活
如今，汉服不仅在汉文化圈内影响甚大，更不断向世界辐射，持续输出华夏文明的传统与魅力。然而，汉服不断“出圈”的过程中，也曾经历过艰难时刻。
“开店之初，不少人走进来会问，这是韩服或是和服吗？我们穿着汉服走在大街上，也会被问是去拍电视剧还是唱戏、演的是谁？”刘琪笑着说，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这样的声音，转而投来的是惊叹和好奇的目光。起初，刘琪精心制作的汉服，每年的销量不超过十件。如今，不少汉服爱好者选择私人定制，偏向于明制、居家日常的服装，喜欢用丝绸、罗等较贵的布料。
“很多青年学生出国留学前，会来定制一两身汉服带着。他们在国外遇到汉服起源问题的争论时，也会向我们求助。”吴晓松说，我们会把不同汉服包括妆容，附上朝代信息，以及对这件衣服的详细形制的中文说明，身在海外的汉服爱好者翻译成当地的语言文字，以此来弘扬中国传统文化，这也是青年一代展示出的文化自信。
现在舞台上展示的汉服多是精美繁复的款式，在古代也是带有礼服性质，日常并不太会穿着。“汉服日常化，是我们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刘琪一直相信，当锁在橱窗里的文物，融入了现代日常生活中，传统非遗才有了生命力，才能够蓬勃地发展下去。